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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西泠春拍:“天国圣歌,人间烟火”关良油画赏析

2019-06-14 20:38 来源 : 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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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回忆起那次公派出国访问,特别的国度,成就现代艺术先驱风景创作的一个分水岭,特殊的时期,行就新中国对外文化交流史上洒脱的一笔备忘录。

2019西泠春拍力呈关良大师1957年所作《史塔尔桑教堂》,属于关良传世甚少的油画作品中有名的“德国风景系列”,源于亚洲重要私人收藏,流传有绪,二十一世纪初台北大未来画廊《关良百年纪念展》、《北京开幕展》等多个重要展览并见诸出版。该作品在关良各时期自述中屡次被提及。

时过一个甲子,面对德国“世遗”古镇史塔尔桑(Stralsund,今译施特拉尔松德)优雅的天际线,我们是否能重启二十世纪中国早期油画家重归写生本质的率真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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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西泠春拍

关良 《史塔尔桑教堂》

布面 油画

1957年

签名:关良

(背)Stralsund教堂

出版:1.《新美术》1981年12月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2.《关良百年纪念展》P20,大未来画廊艺术有限公司,2000年。

3.《关良》P115,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

4.《大未来——文化主体性的新东方美学》P59,大未来画廊艺术有限公司,2007年。

5.《关良》P69,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年。

6.《二十世纪中国西画文献——关良》P117,文化艺术出版社,2009年。

7.《一代宗师·艺坛巨匠——纪念关良诞辰110周年关良油画作品精选》P94-95,四川美术出版社,2010年。

8.《海派百年代表画家系列作品集·关良》P59,上海书画出版社,2013年。

9.《艺术巨匠·关良》P60,河北教育出版社,2013年。

10.《高妙传神——关良绘画艺术研究》P188-189,北京画院编,广西美术出版社,2015年。

展览:1.“关良油画水墨画展”,富丽华酒店太平洋厅/博雅画廊,香港,1981年12月28日至1982年1月9日。

2.“关良百年纪念展”,大未来画廊,台北,2000年4月19日至5月14日。

3.“北京开幕展”,大未来画廊,北京,2006年4月21日至5月21日。

4.“高妙传神——关良绘画艺术展”,北京画院美术馆,北京,2015年4月10日至5月9日。

54x67cm

说明:此画作为艺术家1957年代表国家出访德国时所绘,属于关良传世甚少的油画作品中有名的“德国风景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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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良回忆录》中,画家本人附1981年香港个展作品名录,此作赫然在列。

这一边与那一边

1957年,根据中国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签订文化交流协定,关良与李可染作为文化部委派的代表团成员访问德国。作为《人民日报》、《人民画报》等官推的艺术家,关李二人被视为是富于革新精神的。他们身份特殊,承载着让民族艺术开花结果的使命。二人的出访,必当受到国级礼遇。关良继齐白石之后入编《世界美术》丛书,德国伊姆茵采尔公司出版其京剧人物画册,关、李二人在柏林艺术科学院举办展览,在如今看来也是新时期中国画海外展览中具有特殊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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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伊姆茵采尔出版公司(Insel-Bücherei)出版的《关良京剧人物画册》

以及关良、李可染访德期间在柏林艺术科学院举办展览时的海报

1957年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同时,开门整风。民族艺术要开出花结出果,必须植根于传统艺术的土壤,同时也可以吸收现代外国艺术的阳光和雨露。此时柏林墙虽然还没建立起来,但“这边”与“那边”的价值观念已经完全不同了。“这边”是社会主义的,而那边是资本主义的。1957年9月底,中国在“这一边”的声望很高。东德对于中国来说,是位于“那一边”的“这边”。国庆期间,民主德国副总理弗莱德·厄斯纳(Fred OelBner)在北京见到了周恩来总理①,表示“40年前还没有社会主义阵营呢…我们尝试向中国同志们学些东西”。

同处社会主义阵营民主德国渴求从中国得到尽可能多的物质援助,在高层交往中又多少透露出某种超越土豆援助的优越感。相比在艺术上,两国之间因为出版交流异常活跃,中国画也伴随者领袖著作在民主德国极速走红。那个年代印象派在拍卖市场掀起了一个小高潮,但东德人民自上而下对此不感兴趣,印象派太不可捉摸,哪有中国画雅俗共赏,关良凭借充满拙趣的创作风格在东德吸粉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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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作局部

两国的艺术家也是一见如故,看见彼此就像“看见远道来的亲戚一样”,李可染在和德国著名插画家维尔纳・克勒姆克(Werner Klemke)的信中写到“祖国在社会主义大跃进中,真是一日千里”。国家抱团,使得东德人民对中国普遍抱有好感,对于中国艺术家来说,这种友好背后其实也有着特别的情绪和处境。新社会期待新的美学范式的出现,这对即将迎来十周年的新中国相当的重要。二十世纪50至60年代国画改造脉络中,社会主义风景“山乡巨变”,种种自然美的议题中包含了大量文化政治内涵。

新中国美术是背负着历史职责展开的,各家努力寻求现代转型和民族复兴的平衡点,这里有着超出美术本身的复杂图景。在两国总理会谈中,德方纪要中记录的中国正进行着“改善工作风格”的活动,其实正是“反右”整风运动。与关良同行的李可染大师,已然是二十世纪国画传统山水向现代山水画转型的代表人物了,但李家山水万不可称李家自家的山水,因为国是我的国,家是国的家,一心装满国,当是艺术家。

步步移,面面观

有意味的是,我们在《史塔尔桑教堂》整体画面和局部笔触上,看不到那种被推选而上所承载的身份压力。关李二人亲身体味中欧风土人情,观赏到他们心目中的大师原作。史塔尔桑南城墙外Knieperteich湖,一片江南风景,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两位画家同行至此互相切磋,谈画写生,桥净堤长。

作为吕根岛之门户,紧靠波罗的海的史塔尔桑城有着辉煌的历史。通过比对建筑代表性的尖顶外形,《史塔尔桑教堂》所绘应是城中三大教堂之一圣玛利亚大教堂(St. Marienkirche)。有意思的是,借助谷歌实景地图,我们猜测关良当在Knieperteich湖的西岸远眺圣玛利亚大教堂,处在建筑物的斜侧面,这本是一个富于表现透视的视角,然而在画面最终呈现上却整体扁平化。远近静物被赋予相同的重要性,平面化前景后景压缩,已经不加掩饰故意重笔显现的勾勒框廓,率意粗达的河岸线,或许来自于关良非常欣赏的明末清初诗人石涛追寻先辈程邃取材中国石刻的书风,以及关良悉心研究过的中国汉画像砖艺术中特殊的空间关系的交代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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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此作调成黑白加大反差处理后,能看到画作中突出的线条,它们与代表性的关氏色彩一起,表达西方古建筑与自然风景。

红砖哥特式建筑,外表质朴,并无过于繁复的装饰,或许契合了关良试图唤起那种可以生拙的美感。在大笔平涂之中,教堂十字脊顶被遮蔽,曾经“世界最高建筑”的名号被暂时忘却②,神圣宗教意义的细节被抹平。我们没有看到瘦削冷峻、鱼骨般节节攀升的通天建筑,真实的砖红色被表达为更贴近低矮建筑的橘红、石榴红,一座植入在民居之中的“典范建筑”。画面中心偏左一笔炊烟尤为神来,殿堂之下,遥村圣颂,平淡流年。神座被刻意拉低拉平,宗教、政治参与被延迟,当风景回归风景,观看只是观看的时候,风景写生反而传递出多重意义。四望有烟火,又见林与丘,客子无压力,旷然犹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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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式画作局部之(中)

我行既集,盖云归处。乃眷西顾,此维与宅。

看河岸垂钓的点景人物和连绵起伏之远山,民主德国山水竟然透露出类似中国传统文人画潇湘八景“烟寺晚钟”的图景。忽闻疏钟声,白云满空谷。在一片平和中,这种烟火气,相比李可染写生系统,年长七岁的关良让这一次官方认可的出行呈现出身份跳脱带来的野逸。画面中没有埋藏对美术意义之外的召唤,而显示出一种轻松感。

但我们绝不能因为这种轻松感而忽略1949年后良公积极参与新中国的文化与美术建设所作出的贡献。正是在一片平和中,良公打通中西绘画隔阂,创造出拙趣盎然、个性鲜明的画风,为中国油画的民族化开辟出了一个至高境地。以1957年德国之行为界,关良的风景画跳脱日本时期传传移模写的阶段,正是借着风景画的探索,不断从笔法、色调及空间处理等方面的演练,才最终努力调和中西,开创出一番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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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式画作局部之(下)

1957年与周总理亲切会面后的东德副总理弗厄斯纳亲自挂帅,援建华北无线电器材联合厂。公元2000年之后,当年的无线电798厂涌入了象征着自由和个性的中国现当代艺术。回望中国现代主义绘画先驱之探索,我们的视线停留在《史塔尔桑教堂》左上角的落款“关良”。它不同于西画在画布底端或者背面的签字,有着别样意涵。我们不仿把这两个字视作本作隐蔽的画眼,一个漂浮在云间的人物——良公本人。

这种梦中遇仙式的自况画,有着中国戏剧式的命运感。而这恰恰是画家在场式的指涉。在中国画史中,马远、赵孟頫、倪瓒、仇英都曾有过这样的表达。他不是不担负民族复兴之责转而逃逸的主体,也没有通过文艺生产想象性、修辞性地征服自然从而促发新社会主体的生成。

看,关良本人松弛地躺在云间,那里没有被称之为进步的风暴从天堂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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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式画作局部之(上)

摘记:

为了使我们了解德国,(东德官方)特配备了汽车、驾驶员和翻译。我们一共四个人,奔驶在易北河蜿蜒流经的土地上。车窗外只见绿、黄相间的田野,郁郁葱葱,这是一片片蓄草养牛的牧场草地,草场附近又总有一丛丛浓郁稠密的小树森,青翠碧绿,生气盎然。远处陡坡上及山脚旁一幢幢乡村住房的屋顶总是红的、棕色或橙黄的,点缀得绿黄色的田野更有生意、更加美丽了。

我凝神瞭望金碧、翠色的田野,不禁心中荡漾起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这里,田园式的宁静气氛,令人陶醉的清新空气和具有独等风韵的德意志农村田野,古朴庄穆的建筑物如『司维令博物馆』和『司脱尔特大教堂』(史塔尔桑教堂)等都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激涌起了我们的创作热情。——关良《关良回忆录:东德记游》

关的画面上,虽然在某一部分可以看出受了某人的影响,然而全体看来,还是他自己的,他总是保存着他的潇洒的抒情的气氛。——倪贻德

画中红、白、灰、褐等色的穿插与1957-1963年间,包括访欧时的风景画息息相通,遗传基因显著。——柯文辉

中国画论中早有的“面面观”的主张,画石、树、山,合为一体,道理是一样的,欧洲艺术中许多原理和方法,我们祖宗是早有的。——关良

注释:

①厄斯纳这位先前主管党的宣传工作的干部,在负责食品供应工作后,因其右派政论结束了政治生涯。

②圣玛丽亚教堂建于1298年之前,是一座哥特式建筑,是德国北部红砖建筑的又一典范。它高151米,在1625-1647年间,曾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

本文参考资料:

温玉鹏,《淡去的风景: 关良的德国之行》;

袁宝林,《60年天地翻覆——新中国对外美术交流有感》;

李大庆,《中国近现代绘画大师关良画笔下的汉中褒城石门》 ;

何明星,《中国书画风靡德国之谜》;

邓红英,《论1949-1955年民主德国争取德国统一的努力》;

童欣,《中德两国对同一场谈话记录的对比——1957年9月民主德国副总理厄斯纳与周恩来谈话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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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可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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