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不快乐

巴黎烧了。

当地时间4月15日晚6点50分许，一场大火吞没了巴黎圣母院部分建筑。圣母院的哥特尖顶倒塌，左塔上半部被烧毁。目前，据报道，起火原因是圣母院顶楼的电线短路。

消息在第一时间，通过社交媒体传遍全球。文明世界的人们，悲伤难尽，历史的一部分记忆葬身于火舌，毁灭以突如其来的形式，加诸人世。

巴黎的市民们，成群结队地站在塞纳河岸边，见证了法国历史上黑暗的一天。有人捂住了眼睛。过去一夜，巴黎没有睡着。灯火通明，比火光还亮。

大火令巴黎悲伤。而我们要讲的，是火灾之外，一个更令巴黎悲伤的故事。

混乱

悲伤的情绪不只在巴黎圣母院。

巴黎圣母院失火后，法国总统马克龙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在此之前，他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电视讲话，针对的是愈演愈烈的“黄马甲”示威运动。

去年年底，法国化妆品网店店主在脸书上抗议油价上涨了几分钱，他们认为富人们能通过购买电力汽车去规避，这是从穷人身上“薅羊毛”。一场被称作“黄马甲”的运动拉开了序幕，这场运动没有领导者，只要穿上黄马甲，就是抗议者。

抗议者们走上街头，向总统、也曾是经济部长的马克龙抗议。抗议内容随着抗议时间变长，清单不断增加，包括但不限于：法国高昂的燃油价格和赋税、购买力下降、沟通障碍、失业率、财富分配不均。任何个人都能成为一个话题的发起人。

法国陷入到了动荡之中，这是法国1968年以来最大的骚乱。

为此，马克龙不得不暂停上调燃油税，于去年12月10日还宣布提高工资标准、不再对年终奖和加班费征税等一系列安抚措施。

法国人民却并不领情。今年年初，一份“总统合不合格”的调查问卷显示，75%的人不满意马克龙就任总统以来的执政举措。而在去年，这个数字还只有59%。

人们失望透顶。

在抗议者们心中，马克龙关心的国家大事，不如“法国人这个月的月底怎么办”更为重要。

从巴黎发起的罢工，延伸到了整个法国，造成了更大的困境。

因为清洁工罢工，道路上将垃圾满目；因为能源工人罢工，他们可能会面临断电；因为法航职工罢工，人们可能会在短期时间内失去飞机这个交通工具。

甚至，还发生过一些更具破坏性的事情。

曾有农场主为了抗议猪肉价格下降，把一群活猪运进了超市；有农场主在街上倾倒百吨粪便，这是为了抗议法国政府不当的施政举措；而在菲尼斯泰尔省卡雷市，10万枚鸡蛋，在税务中心门前，被当众销毁，以期通过减少供应的方式来提高市场价格。

“有时我会觉得，法国是一只脑满肠肥、在火炉旁边打盹的大肥猫。但其实一个人要先体验一下饥饿，才会懂得欣赏快乐。”保洁公司的一位高管，曾对法国人的悲惨，试图作出解释。

法国人会快乐吗？起码今天，它不属于巴黎。

在抗议者们心中，马克龙关心的国家大事，不如“法国人这个月的月底怎么办”更为重要。

从巴黎发起的罢工，延伸到了整个法国，造成了更大的困境。

因为清洁工罢工，道路上将垃圾满目；因为能源工人罢工，他们可能会面临断电；因为法航职工罢工，人们可能会在短期时间内失去飞机这个交通工具。

甚至，还发生过一些更具破坏性的事情。

曾有农场主为了抗议猪肉价格下降，把一群活猪运进了超市；有农场主在街上倾倒百吨粪便，这是为了抗议法国政府不当的施政举措；而在菲尼斯泰尔省卡雷市，10万枚鸡蛋，在税务中心门前，被当众销毁，以期通过减少供应的方式来提高市场价格。

“有时我会觉得，法国是一只脑满肠肥、在火炉旁边打盹的大肥猫。但其实一个人要先体验一下饥饿，才会懂得欣赏快乐。”保洁公司的一位高管，曾对法国人的悲惨，试图作出解释。

法国人会快乐吗？起码今天，它不属于巴黎。

灾难

巴黎为什么不快乐？

一个重要的症结在于，法国的年轻中产们，日子正在越来越难过。

自2009年债务危机席卷欧洲以来，法国的经济增长开始停滞，这期间，法国的失业率一直保持在9%-11%的区间内，高居不下。马克龙曾承诺让这个数字在2022年降到7%，那一年是下一届的总统大选。

数据却并不支持他的乐观：当前，法国的失业率和年轻人失业率正处于创历史记录的高点；与德国、英国、美国或亚洲相比，就业率增长十分缓慢；政府开支在国内生产总值中占了近57%，这一比例在欧元区最高，超过德国11个百分点；而国家债务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的90%。

与此同时，法国中产阶层收入上涨速度落后于住房、水电、燃油等物价上涨速度。这导致，目前法国中产阶级每月身负的“强制性开支”比重提高，可自由支配资金比重下降,严重影响其生活质量。

有调查显示，1979年，“强制性开支”平均占法国下层中产阶级月支出的21%，到了2009年，这一比例上升至38%。同期，对上层中产阶级的“强制性开支”比例，也从20%上升到了32%。

换句话说，过去三四十年，整整一代法国人，经历了集体的衰退。

“2000年以来……不是最贫困人口更加贫困，而是越来越多的人从中产阶级生活水准跌落。”去年出版的《法国贫困报告》的一位作者，曾如此对媒体表示。

按照这个报告的说法，从1996年到2004年，中位数收入家庭中，有三分之二宣称“经济困难”；今天，则有四分之一的法国人，甚至担心自己会在五年内，陷入贫困。

相比天灾而言，这是一场更复杂的人的灾难。

而在4月15日傍晚，当巴黎圣母院尖顶的火势燃气，火光冲天，悲伤的年轻人向着这颗法国的心脏看去，有人说出了许多人的内心感慨：

“我们历史的一部分正在着火 。”

大火其实早已熊熊燃起，在巴黎，也在法国人心中。

创伤

一场大火，会给动荡不安的法国社会，造成多大的创伤？

特别是，这里是巴黎圣母院，法国所有道路的起点和民族精神的象征物。在过去八世纪中，它经历了瘟疫、战争、大革命与纳粹，始终支撑着法国人对于自身文明的骄傲。如今，它的一部分，被烧成了废墟。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惊恐地捂住嘴，有人潸然泪下。

这是刚刚过去的一天，《纽约时报》记者的见闻。成千上万的旁观者，聚集在塞纳河两岸和巴黎市政厅附近的广场，面对巴黎圣母院尖顶的火光，目瞪口呆。

全法国的教堂，都敲响了钟声，为巴黎圣母院祈祷。对天主教徒而言，这座大教堂一直是几代人的精神朝圣地，而火灾却发生圣周期间——复活节的前六天。

圣歌与挽歌响起。在巴黎圣母院的周围，教徒与非教徒们跪倒在地。人们为一座房屋祈祷。

不仅仅是巴黎。人类的文明，在今天，停顿了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大火已经熄灭。

圣母院的主结构没有遭受彻底破坏，包括荆棘王冠在内大量重要文物得以被救出。

“十字架仍然屹立不倒。我还没去过那里，甚至不是一个宗教人士，但下面的图片告诉我们，世上什么是辉煌和永恒。”人们在社交媒体上庆幸。

情绪正在平静下来。

全球重要媒体的头条，都给予了这场大火。在火势扑灭后，人们开始探讨起，修复巴黎圣母院的技术问题。有报道称，重修至少需要8-10年时间，在此期间圣母院不会对外开放。

就像马克龙所说，目前避免了最糟的结果，但战斗尚未结束。这位并不受人爱戴的总统，刚刚宣布了一项国际募款计划，旨在重建巴黎圣母院。

而在中国大陆，除了震惊、悲伤以及一小撮人幸灾乐祸的情绪。最新的一个消息，十余家大型旅行社都启动了应急预案，有旅行社将参观巴黎圣母院的行程改为了参观圣心大教堂。同时，为了游客弥补不能参观巴黎圣母院的遗憾，他们在项目中增加了塞纳河游船。

站在船上，你还可以远远旁观，这座失火后的大教堂，以及巴黎最深处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