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成了新年中国经济一朵惊艳的报春花。2月份以来的近9个交易日，沪市出现7个根阳线，五天大涨，创业板指数时隔三个月重返1400点。市场人气集聚回升，春寒料峭时节股市的煦暖行情驱散了市场上空盘桓已久的阴霾。
一年之计在于春，股市新春的惊艳“首秀”，给人以无限暇想、期待和憧憬。许多人已几年不看股票，几乎都快被人们遗忘的股市话题再度被拾起，大家重又关注股市、讨论股市，这是个好现象。央行前行长周小川就曾说过，资金进入股市也是支持实体经济。无论在政策层面还是从金融体系自身风险防范的内在要求看，一个阳光明媚的资本市场对中国经济至关重要。
资本市场从来不是一个孤岛，它是实体经济信心的标志，是产业健康与否的晴雨表，它与汇市、债市、银行及整个金融体系管道般关联互通。资本市场的安全直接关系到整个金融体系的安全运行。因此，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坐视资本市场的沉沦。因为过高的杠杆率，过去十年中，中美两国股市都摔过大跟头。2008年9—10月间，美国股市跌去了30%，强大的美国金融体系如“一间纸牌搭的房子开始倒塌”。同样，2015年6月中国股市出现了踩踏式的连续跌停，前者造成了35万亿美元的全球股票价值损失。后者余音绕梁数载未绝，加之过去三年多时间里的数轮“异常波动”，造成了35万亿人民币的市值蒸发，给经济金融体系带来了通缩压力和风险。任何一个国家，股市的剧烈波动、持续下跌都会极大地冲击实体经济部门，造成投资、消费等所有经济活动的剧烈收缩，时间长了它给全社会带来的痛苦、恐慌和绝望让一代人难以忘怀。所以，成熟的自由市场国家，都不会坐视股市暴跌。
2008年冬天，当这场由资本市场爆发的危机直接撕裂了全球资本市场的心脏，纽约和伦敦这两个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中心刹那间近乎停摆。这就是经济学家所说的资本市场的“脆断”、“突然中断”、“猝死”。恐慌袭来，华尔街的基金经理们打电话让妻子从银行里多取现金足够支付未来几个月的花销——市场信心的崩溃，金融体系一片混乱，到处是危机重重的“灌木丛”，“没有人可以相信任何人”，没有人愿意借款给其它任何人，谁也说不清哪家银行明天就开不了门。
至暗时刻，美联储立即行动，把一个“紧急安全阀”装入美国的金融体系。“如果金融体系垮掉了，那么整个美国经济就会迎来至暗时刻。”危机关头，可以用“压倒性力量”无限量地向市场提供流动性支持。用格林斯潘的话说“央行必须承担起作为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直升机撒钱。”各国政府和中央银行果断而协调一致的全球性的紧急干预和救市行动因此展开。2008年10月10日，在华盛顿召开的国际货币基金和世界银行年会期间，七国集团财政部长举行会晤，“救市成为一种歇斯底里的共识”。在“双十”那天签署并发表的联合声明在反危机具中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因此成为“二战”后最重要的全球经济政策文件之一。摘录部分精彩内容如下：
西方七国集团在此认为，当前的形势需要紧急和非同寻常的行动，我们将继续共同努力，稳定金融市场和恢复信贷流动，从而支持全球经济增长。我们同意：
采取压倒性、决定性行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支持那些对金融系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的金融机构，防止它们倒闭。采取所有必要措施，解冻信贷和货币市场，确保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有获得流动性和资金的广泛途径。
确保银行和其它主要金融媒介必要时能够通过公共或非公共途径筹集足够资本，重建市场信心并继续向家庭和企业发放贷款。
确保各成员国的储蓄保险和担保计划行之有效并协调相关行动，使储户对存款安全抱有信心，维护银行体系安全。
......
美国人的钱很少存在银行，大头在401K的养老金上，而401K全在股市和债市里,所以美国股市和债市跌不起，这是美国的脆弱性所在。政府频繁关门，时长不断创纪录，总统NO CARE，白宫厨师不上班大不了天天叫外卖吃肯德基。但股市一跌，总统急得跳脚，骂骂咧咧上推特咒骂该死的美联储加息坏事。去年圣诞前后的“异常波动”发生后，财长姆努钦立即发表声明称，他已向美国六大银行致电，确认市场流动性没有问题。他将立即与金融市场工作组成员召开电话会议讨论协调措施来保障市场正常运行。天天“盯盘”的特朗普总统也出来在推特上喊话为持续反弹助力。
过去三十年间，道琼斯指数从3000点上涨到28000点。30年前，美国人家庭财产净值约10万美元，而借助全球最发达的金融市场，这一数字已跃升至百万美元，从而实现了惊人的财富增长。特别是过去几年间，美国股市实现了指数翻番，数以百万亿美元计的财富溢出效应助力美国经济强劲复苏，特别是对美国的消费拉动作用明显。中国作为第二大经济体，股市市值与GDP相比极不相称，资本市场不发达对经济和社会全局的负面制约作用日益凸显，潜在的金融风险也在累积。华尔街的今昔对比，让我们认识到资本市场对于一国金融体系和经济增长的极端重要性。
党中央高度重视以资本市场为代表的现代金融体系的安全能力建设。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反复强调要把防控金融风险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球和重要的世界金融大国，在复杂的内外环境下，以资本市场安全为代表的经济金融安全已成为国家总体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已是个巨型经济体，在经济金融体系进入颠簸的风险区间时，要“前瞻性地做好相关政策储备”，资本市场特别敏感，对“异常波动”要有周密的风险应对预案，及早筹划，未雨绸缪，“不放过一个风险点”，而不能麻木无知漠视风险。一个大型经济体，如果监管当局不能及早介入预判、评估资本市场的风险，金融体系又不具有韧性，不能吸收外部冲击的话，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现在从上到下已经形成了一种广泛而深刻的共识，那就是中国资本市场再也不能这样熊下去了，中国股市要告别暴涨暴跌的周期律，既要不断完善监管体制和机制，优化市场结构，又必须从国家总体安全观的高度防范金融风险。险相环生时要有防范重大风险的“先手棋”，该出手时就出手，在非常时期采取强力“压倒性”措施维护市场系统性安全。去年底，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强调“六稳”的同时，首次提出“提振市场信心”，并要求“努力实现最优政策组合和最佳整体效果”。而在此后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关于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和金融安全能力建设的深刻论述引起市场广泛关注。会议第一次提出了“资本市场在金融运行中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提出要坚持结构性去杠杆的基本思路，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的攻坚战，防止金融市场异常波动和共振。会议特别提出要加强预期引导，稳定市场信心。应该说，这是在深刻记取2015年以来市场多轮“异常波动”的教训之后的战略性安排，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和安全能力建设历史性地提升到了国策层面上来。
引领改革的是危机关头的共识。当下，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共识，推动深层次的体制机制变革。要切实增强忧患意识，做到居安思危。要解放思想、冲破教条、励精图治、凝心聚力，以重树市场信心，下大力气把资本市场搞好，建立一个与大国经济规模和质态相匹配的、让投资者能享受到财富效应的、有获得感的健康的中国资本市场。只要有助于金融市场稳定，有利于促进实体经济发展，有助于恢复信心，要打破作茧自缚的僵硬的教条，大胆实施积极的股市政策，通过资本市场的复苏，让财富效应惠及全体人民，从而促进消费，带动经济回暖。 （本文作者系南京大学长江产经智库研究员、教授 陈志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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